踟躕了這半個月，好不容易今日鼓足勇氣來看她，她卻睡了。失落的同時，天青華心裏升騰起一絲矛盾的心緒，目光落在暖閣內，臉上浮起淡淡的愁緒，喃喃道：“是嗎，我來的可真不是時候……那，我改日再來拜訪。”

春蘭打量著天青華欲走，腳步和眼神又無法從暖閣移開的神情，略一思量，上前道：“十二爺且慢。小姐這幾天一直念叨您呢，估摸著再有半個時辰，小姐也就該醒了。您若是無事，不妨在屋裏等等，可好？”

天青華聞言點頭，跟著春蘭進了暖閣。

邁步入內，一股熱浪撲面而來。

目光落在地當間兒的鋼制火爐，眼瞅著春蘭提起爐上的水壺給自己沏茶時，爐膛內燒的竄高的火苗，天青華頓時眉頭緊皺。

帝都這個時候雖然有些涼了，可都沒到穿襖的時節，怎麽她這裏都開始燒爐取暖。

天青華從春蘭手中接過茶杯，不覺嘆了口氣，身子越弱，越怕冷，可想而知如今她的身子……

悉悉索索……屏風後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，春蘭忙快步進去。

好不容易從夢境裏醒轉，洛冰鸞睜眼望著床頂，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。

春蘭近前，伸手扶著自家小姐坐起，回稟道：“十二爺來了，正在外頭。”

“是嗎？”洛冰鸞淡淡一笑，由著春蘭伺候自己漱口擦臉，春蘭這才推開屏風。

春蘭瞅著自家小姐的神情，上前道：“小姐可是想去炕上坐？我這就去喚白虎來。”

洛冰鸞聞言，揮揮手，徑自對天青華微笑著說道：“十二，你抱我過去吧。”

天青華聞言，眼眸中閃過一絲喜色，面上卻隨即浮起猶疑。

洛冰鸞看在眼裏，大眼睛眨巴著，笑著說道：“怎麽，你怕阿嘯吃醋？他沒那麽無聊，再說了，這不是我不能動嗎。”

天青華赧然一笑，上前，將洛冰鸞打橫抱起，除了感覺到自己呼吸和心跳異常急促，再就是懷中嬌軀的瘦弱無骨。

默然的將洛冰鸞穩穩的放在碧落布置好了的褥子上，天青華退到一邊，望向洛冰鸞的眉眼裏不自禁的流露出憐惜。

“為什麽不和九哥離開這裏？離開這些是是非非，遠離塵世的繁瑣。我想，只要你想離開，沒有人能夠攔得住你。”天青華道。

洛冰鸞歪在背靠上，只是搖頭輕笑，半響，擡眼望著天青華道：“十二，我只是希望每個人都能過的好……”

如果自己的離開，意味著許多人的死亡，自己寧可不要。

“小姐，老爺到了！”門外，朱雀人還沒到，聲音已經傳進來。

春蘭餘光打量了十二爺一眼，連忙出去，在門外攔住朱雀低聲道：“十二爺正和小姐說話呢！”

屋內的天青華聞言，起身對洛冰鸞道：“我會努力的，你放心……”

語氣稍頓，天青華擡眼，用溢滿愛憐的目光盯著洛冰鸞，“別太勞累，不值得……”說罷，徑自轉身離開。

“不值得嗎？那什麽才是值得？”洛冰鸞望著天青華匆匆而去的背影，呢喃道。

眼前突然一黑，洛冰鸞閉目靠在背靠上，好半響才緩過氣。

聽著院子裏漸近的嘈雜聲響，洛冰鸞長出了口氣，是時候了，在進宮前，該把一些事兒跟爹爹交代清楚。

……

十一月中旬，

闊別兩載，再度回到青鸞軒中，洛冰鸞左右四顧，目光所及之處，全都是回憶。

當開始懷念過去，不是人之將死，就是老了。

一念至此，洛冰鸞躺在軟榻裏，不禁微微一笑，自己如今可算是占全了，心已老，身將死。

秋菊和春蘭忙著歸置帶來的東西，朱雀和白虎站在輪椅後，打量著自家小姐那渙散的眼神，相視一眼，交換著意見。

小姐如今是觸景生情，可她如今最忌的就是情，思量著，朱雀蹲身上前道：“小姐，這屋關的時間長了，得通通風了，要不我們先去外邊吧。”

洛冰鸞側過頭看了小心翼翼的朱雀一眼，淡淡一笑，點頭道：“好。”

後頭的白虎妞聞言，手上使力，將輪椅緩緩的從屋中推出。

朱雀躬身給洛冰鸞掖了掖蓋在身上的毯子，安靜的退到一旁。

青鸞軒中和很久以前一模一樣，依舊幹凈整潔，草坪修的整齊，只是已經枯黃。

目光落在花圃裏，洛冰鸞訝異的蹙眉道：“我只道這花圃早荒廢了，沒成想，打理的如此整齊。牡丹埋土、月季剪枝，誰如此有心？”

“應該是荷兒丫頭吧，她如今是這裏的管事兒，您喜歡的東西，她向來上心。”白虎妞想當然的言道。

朱雀仔細打量著花圃，搖頭道：“我看未必。一來，這花圃自建成後，施肥除草小姐從來不假手於人。即使小姐出宮，她們也不敢逾矩。二來，你看這月季花枝修的極為雅致，手法也不像出自宮內園丁之手。”

“也是，”白虎妞點頭附和，可就是想不到誰會做這種事，突然，她猛地一拍腦門，笑著低頭對自家小姐道：“喊荷兒丫頭過來問問不就結了！”

白虎妞喚了荷兒近前，曾幾何時的嬌怯少女，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，寬大的宮裝也難掩其身姿的曼妙。只是，雙目紅腫，顯然是剛剛哭過。

低頭垂目跪倒在洛冰鸞腳邊，荷兒用還在哽咽的聲音，叩首道：“給主子請安，主子吉祥！”

“起吧！”洛冰鸞笑著頷首，微瞇的雙眼上下打量著低著頭微微啜泣的荷兒，笑著說道：“如果我沒記錯，明年你就到年齡出宮了吧？”

荷兒低著頭，聽著耳畔溫柔關切的話語，眼淚如斷線的珠子，止不住的往下掉，無法出聲，只得使勁兒點頭。

洛冰鸞見狀，移開目光，頭靠在靠背上，徐徐道：“你娘的身體基本痊愈了，已經搬出九爺的莊院，我把她安排在外城百順胡同裏。待明年你的年齡到了，就出宮和你娘團聚吧。好好伺候她，然後找個好人家嫁了，安安穩穩過日子……”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